2010年11月12日，我接到一个电话咨询，称其妻子所在工厂的老板组织工人作伪证，指控其妻子破坏生产经营，称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二十万，间接经济损失几百万元，现平房区公安局已将其妻子刑事拘留。我问你妻子实施了什么行为？他说什么也没做，就是起早贪黑的工作，有时凌晨才能回来。我问单位指控你妻子有什么行为？他说将次品混入成品，导致生产线“下线”。实际上没这事，是单位组织工人做伪证，张律师你说怎么办？我说如果是伪证，就不要怕，分析证据我是行家，在我手里不会出现冤案的。

    第三天，陈冠某（即电话咨询者）和一个朋友来到律师所，陈冠某带来一个材料，是单位指控其妻子的7件事，单位老板在平房区非常有势力，陈冠某问我有没有信心，我说再大势力的人也不能无中生有，再巧妙的伪证也会发现的漏洞，我有信心。双方签订委托代理合同。约好第二天到平房公安局申请会见。

       周一，驱车前往平房公安局经保大队，办案人没在，把会见手续放在大队长处，并记下办案人电话。下午，给办案人打电话，还是没在。得到消息，老板已经发动社会关系，决心对杨某华定罪。

        周二，再次来到经保大队，见到办案人陶警官，要求会见。陶警官称无法安排会见，因为案件已报到检察院批捕科。与陶警官详细谈论一下案件情况。陶警官介绍：刘某华是车间的副主任，实际负责车间的全面工作。工人证明其多次将次品掺入成品，有时还指挥工人将次品混入成品，单位质监部门工作人员证实多次发现杨某华将次品混入成品，他们发现并批评过杨某华，但刘某华屡教不改，经常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，总在质监室待着。单位副总当时给质监部门写过信，告诉他们一定要提防刘某华。办案单位认为证据是充分的，老板与杨某华没有个人矛盾，不会去陷害她。

        周二下午，得到消息，老板通过上层将严办刘某华材料批到检察院。我紧急到平房区检察院，门卫称批捕科全体同志到市院学习，均不在院里。我晚上回家写了个法律意见书（附件一），明确提出假定侦查机关的指控事实成立的话，刘某华也不构成破坏生产经营罪。思路清晰后，自己的信心倍增。写材料期间，接到陈冠某电话，我说重点谈两点：主观及客观。陈冠某不悦，说对方提7点，你才提2点，张律师你得多开拓一下思路呀。我解释了一下法律，陈冠某还是坚持我得多写几点，最后我说陈哥，现在你做个决定，我是听你安排办案还是按我思路办案，陈冠某顿了一下，说按你思路办。刚放下手机，电话又响了，陈冠某又来电话，这次说其妻子子宫内有积瘤，能否以病取保。我说咱们现在打无罪的案子，积瘤与是否定罪没有关系，现在不能提。

       周三，到平房检察院见到批捕科陈科长，当面提出自己的意见，并递交书面法律意见书。因为准备的较为充分，陈科长对我的部分观点当面表示认可。针对公安机关的保护经济发展环境观点，我提出本案是劳资纠纷，一方是企业主，另一方是劳动者，我们国家的性质是工人阶级领导，根据我国的政治性质，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能对劳动者进行批捕。从检察院出来后，到政法委反映情况，要求切实维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。

       周四，等待消息。

       周五，得知平房区检察院已做出不批捕决定。

      周五下午，在平房区公安局门口,陈冠某告诉我,妻子被抓这九天里,他一直瞒着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,女儿已经觉察到异常,今天晚上就回家来要看个究竟,他拦也拦不住,幸亏今天人能出来.否则他实在想不出女儿到家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.到平房区公安局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，办案人表示警方不准备继续侦查了,此案到此为止.家属到七处将杨某华接回。

    办案心得:案件中形势判断是很难的，你只有奋力向前冲，才可能冲出一条光明之路来。

      附件一：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

    法律意见书

平房区人民检察院：

      在贵院审查逮捕的刘某华破坏生产经营一案中，我作为刘某华的辩护律师，认为本案目前证据了解不符合批准逮捕的条件，具体意见如下：

       一、 破坏生产经营罪的主观要求是故意，并且具有泄愤报复或者其他个人的目的

        1、 我国刑法第二百七十六条规定，由于泄愤报复或者其他个人目的，毁坏机器设备、残害耕畜或者以其他方法破坏生产经营的，构成破坏生产经营罪。破坏生产经营罪的构成要件是本罪侵犯的客体是国家、集体或者个人生产经营的正常活动和公私财产利益。

       2、客观方面表现为毁坏机器设备、残害耕畜或者以其他方法破坏生产经营的行为。这里所说的“其他方法”是指除本条所列方法以外的破坏生产经营的其他任何方法，如破坏锅炉、切断电源或者供料线；颠倒生产操作程序；破坏农业排灌设备；毁坏种子、禾苗。 

        3、犯罪主体为一般主体。

        4、主观方面由故意构成，并且具有泄愤报复或者其他个人的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 二、 现有证据不能证明刘某华具有破坏生产经营的主观故意，且该证据没有达成查证属实的证据标准

        辩护律师姑且假定公安局指控刘某华将次品混入成品的行为成立，本案仍不构成破坏生产经营罪。因为在于现有证据不能证明刘某华具有破坏生产经营的主观故意。公安局指控刘某华将次品混入成品的行为，其行为动机有多种解释：

       其一，出于个人目的，破坏生产经营。这种解释没有证据证明，且不合情理。刘某华、被害单位均认可的事实是单位老板徐贺平有恩于刘某华，刘某华没有理由对领导感到愤恨，进而用破坏生产经营进行报复。徐贺平对刘某华的起早贪黑工作精神表示认可，并为其买了一辆自行车。即使刘某华与单位副总刘向前（非股东）有矛盾，刘某华也没有道理对单位的生产经营进行破坏。

        其二，刘某华作为车间副主任，为了完成生产任务，将次品混入成品，从而完成工厂下达的成品任务。其行为的动机是赶进度，为了完成数量而不顾质量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三，刘某华出于感恩心理，自认为次品混入成品，次品就也可以给老板带来经济利益，这样降低生产成本，增加企业的经济效益。

       其他人可能对刘某华的动机做出更多的分析，不一而足。应当说，刘某华行为动机存在多种解释，不能排除其他解释成立的可能性。目前认定刘某华具有破坏生产经营的主观故意证据不足，关于其主观故意，现有证据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，不能得出唯一的结论，并且认定其具有泄愤报复或者其他个人目的，明显不合情理，没有达到批准逮捕的证据标准。

        三、 辩护律师对刘某华行为动机的分析
        接受家属委托后，辩护律师与办案警官对案件情况进行了深入的探讨。大家均认为刘某华的行为不可理解，通过家属详细了解情况，并看到刘某华写给单位领导两封信后，辩护人假定刘某华存在掺假的情况下，试作如下分析：

       （一） 刘某华对单位老板能接受她作为东实公司的职工，内心是感恩的。刘某华为了能回到东实公司工作，通过很多朋友向老板说情。老板最终同意她回东实公司，也解决了刘某华退休之前养老保险的实际问题。在信中，刘某华表示“感谢您和各位领导对我的厚爱和接受。使我能够重新回到原公司。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提拔”。“力争以优异成绩回报您的恩情”。结合案件情况，刘某华感谢、感恩的心理是真实的。

      （二） 据警官介绍，刘某华存在指挥其他职工将次品混入成品的行为。这是非常奇怪的，如果其心存在破坏生产经营的犯罪目的，理应避人耳目，从而避免其他人发现。她竟能公然进行，并且指使其他职工进行，她似乎很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 （三） 如果刘某华的行为是将成品作为次品丢掉，我们可以认定其是故意让单位蒙受损失。但是反过来，其将次品冒充成品，这种行为则具有两面性，一方面次品当成品销售，可以增加企业的经济效益，另一方面会损坏产品的名誉度。如果本案东实公司的徐贺平不注重产品质量，只关注短期利益最大化，他会对刘某华的行为大加赞赏，会认为刘某华是个知恩感恩的人，本案就不会发生了。事实上，只重效益、不讲诚信、产品质量没有保障的老板还是很多的。辩护律师相信如果刘某华是东实公司老板，她也一定会这样做的。本案发生的原因是刘某华感恩，以自己的方式来回报老板的信任。因为没有个人目的，以为是为老板好，所以她敢公开进行。但实际结果却是客户对产品质量提出异议，减少了定单，企业虽短期收益增加，却损失了长期的市场。客观上，“忠臣”刘某华由于她的目光短浅，好心办了坏事，为了给老板创造效益，却使老板丢掉了市场。

        检察院的各位领导，刘某华的行为是愚蠢的，错误的，但现有证据或依情理分析，显然不能得出其故意破坏生产经营的目的，根据定罪主客观相统一的原则，本案不符合批准逮捕的法定条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辩护律师：张城玮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0一0年十一月十六日

    后附：刘某华给领导的两封信。